第521章坚定
建文元年三月，周王朱橚次子朱有爋告发父亲谋反，建文帝遂遣曹国公李景隆以备边之名突袭开封，将周王全家押回南京，之后将其贬为庶人，迁往云南蒙化。
轰轰烈烈的削藩一事，就此拉开序幕。
四月，湘王朱柏被人以其在封地荆州所建王宫僭越等级为由诬告谋逆，之后建文帝命将士伪装成商人，将兵器藏于装有柴草的车中，包围了湘王府，湘王惊怒交加，不堪受辱，痛斥建文帝不仁不义，与家人痛饮泣别之后，亲手放火焚毁王宫，之后手执弓箭，骑着白马，跃入火中自尽，而阖宫妃妾，亦皆从他而死。
湘王自焚，阖府惨死，却似乎未在建文帝的心中，兴起一丝波澜，依旧以雷霆手段，火速行削藩之举。
不久，齐王朱榑、代王朱桂先后被削，废为庶人，齐王被软禁于南京，代王被软禁在封地大同。
短短一月，三位亲王，死的死，废的废。
又两个月后，削岷王，废为庶人，徙漳州。
建文帝之冷酷，不仅在于对付诸位藩王，更是连他们府中家眷亦不放过，严加迫害，被废藩王，府中女子，或入教坊司，或被凌辱至死，其状惨不忍睹。
燕王府内，朱棣右手紧攥着收到的密报，双手上青筋毕露，几乎将骨肉捏碎。
“就因为一个个莫须有的罪名，五弟、齐王、代王、岷王，一个个就这样被废黜，十二弟更是一家惨死，无一人生还……”
朱棣一双眼睛血红，似笑非笑，似哭非哭：“最可笑的是，爋儿的告发……他只有十岁啊，陛下竟然真的拿他的话做了借口，将五弟流放到蒙化那种不毛之地……”
徐长吟知他心中悲痛，轻轻握了他的手：“周王殿下与王爷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，又素来亲厚，陛下担心他将来会站在你这边，这才迫不及待的先下手为强，选定了从他开始……”
“是啊……”
朱棣嘲讽一笑，却不知是笑那高高坐于金銮殿上，对至亲骨肉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的一国之君，还是笑他自己：“对陛下而言，骨肉亲情又算得上什么？又岂能比得上皇位的稳固重要？”
“他废周王、代王、齐王，削岷王，害湘王自焚，桩桩件件，雷厉风行，毫不留情，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……”
朱棣眉目如霜，声音似雪，没有一丝温度：“当年，先帝封当今陛下为皇太孙时，曾赞其‘仁明孝友，天下归心’，好一个仁明孝友，朱允炆所作所为，可有一分一毫，对得起这四个字？！”
他心中痛极，竟是毫不避忌，直呼朱允炆的名讳，痛斥他的心狠手辣。
“权势迷人眼，”徐长吟轻声道，“又有几人能够固守本心，一成不变？”
古人常言，最是无情帝王家，为帝位，为权势，古往今来，多少父子反目，兄弟相残，建文帝如今如此行事，非第一个，也绝不是最后一个。
天下熙熙，皆为利来，天下攘攘，皆为利往，古之有训，亘古未变。
朱棣一时之间，忽然有些心灰意冷。
“如今诸王被废，下一个，只怕就轮到本王了……”
朱棣一声苦笑：“虽然眼下本王名义上仍为燕王，但兵权已削，日日被软禁于这北平府内……以朱允炆之野心，他必不会就此善不甘休，只怕用不了多久，本王就会像五弟他们一样，被贬为庶人，流放异地……”
没错，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削藩风波，并没有因为他是燕王，而免于波及。就在齐王、代王等人纷纷被削的同时，建文帝开始在北平周围及城内部署兵力，又以防边为名，把朱棣的护卫精兵调出塞外戍守，削藩之意，昭然若揭。
“就算将来王爷真的被贬为庶民……”
徐长吟静静的望住面前的男人，朱唇轻启，一字一句，道：“王爷也永远都是臣妾的夫君，是真儿、炽儿、熙儿他们的父亲……长吟愿与夫君一起，同甘共苦，无论夫君是王爷，还是平民，无论将来被流放至何处，长吟都会随夫君一起，死生不悔……”
女子的声音，极轻极柔，潺潺如春水，没有声嘶力竭，更不曾流泪痛哭，她温声跟他说着“同甘共苦、死生不悔”，这样厚重的八个字，由她口中说出来，却仿佛稀松平常一般，是她早已就认定的一切。
朱棣望着她，四目相对，徐长吟微微浅笑，如花眉眼，映出他的身影，满心满眼，尽是他。
一瞬，男人只觉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，像是被填满，又像是被人轻轻攥了住，鼓鼓胀胀，满溢的热流，暖洋洋的向四肢百骸漫着，将那一颗因着削藩一事冰冻的心，慢慢融开。
“你真的愿意抛下所有荣华富贵，同本王做一对寻常夫妻？”
朱棣问。
“这个问题，臣妾认为王爷永远都不需要再问。”
柔荑轻轻覆上他的手，徐长吟的声音极轻，却异常清晰，一字一句，坚定如铁。
“但如果本王不甘心就此束手就擒，想要争一争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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